柳亚子先生的“知北游”

2021-07-07 17:19
来源: 团结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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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柳亚子(1887—1958),清末秀才,是国民党元老、现代著名诗人、史学家和社会活动家。自辛亥革命至五四运动、抗日战争和新中国成立,他伴随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进程一路走来,身怀强烈的爱国情结和人文关怀,在民主党派和知识界享有极高威望,曾任民革中央常务委员兼监察委员会主席、中国民主同盟中央执行委员等。

  1949年9月,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将在北京隆重举行,虽然此时柳亚子年过六旬且体弱多病,毛泽东仍盛邀他前来参加新政协、共商国是。1949年2月28日,63岁的柳亚子偕夫人郑佩宜与陈叔通、马寅初、叶圣陶、曹禺、郑振铎、徐铸成等20余人在中共香港分局护送下,秘密乘葡萄牙籍“华中轮”由港北上,参加新政协筹备工作。途中大家借用《庄子》篇名,将此行称为“知北游”。柳亚子按捺不住满心喜悦,一登船他就喜赋一首七绝:“六十三龄万里程,前途真喜向光明。乘风破浪平生意,席卷南溟下北溟。”新政协举行在即,其欣喜激越之情历历在目!

  风云际会的“华中轮”上每天都有自娱自乐的无主题晚会,柳亚子也参与其中。他在3月1日日记中写道:“有评剧清唱、民歌、粤唱、讲古、魔术及集体游戏等,兴趣颇佳……”叶圣陶则在日记中说:“柳亚老谈民初革命……余与云彬合唱‘天淡云闲’……后全体合唱《义勇军进行曲》。”3月11日“华中轮”抵青岛,中共中央华东局设宴款待,宾主谈笑甚欢,柳亚子竟喝了20杯烟台葡萄酒,以至“飘飘然有仙意了”。

  3月18日,柳亚子一行乘火车抵达北平站,市长叶剑英和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及民主人士沈钧儒、郭沫若、许广平等亲临迎迓,下榻于北京最高档的六国饭店。豪华的设施和贵宾级接待令这批来自香港的远客感激有加。柳亚子心潮激荡,即赋《抵北平感赋》一首:“旧游十五年前事,此日重来一惘然。尊酒碧云应告慰,人民已见太平年。”翌晚,叶剑英设宴为柳亚子一行洗尘,柳老即席发言,盛赞新政协。当晚在日记中云:“尽黄酒十余大杯,数年来无此乐事矣。”其春风得意之状可见一斑。

  3月25日,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和中央机关由西柏坡迁北平,宣布4月1日与国民党政府举行和谈,六国饭店为南京政府和谈代表下榻处。这样,住在六国饭店的民主人士须移居他处,柳老被安排到颐和园益寿堂。他原本就对“和谈”不抱希望,又要他从六国饭店搬到偏僻的颐和园,顿感不爽。柳亚子本质上是个诗人,读其《磨剑室诗词集》等作品,不难看出他浓郁的救世情怀和自我意识。1945年毛泽东曾致函他说:“先生诗慨当以慷,卑视陆游陈亮,读之使人感发奋起”。他大喜,写下“除却毛公即柳公,纷纭余子虎龙从”、“一代文豪应属我”等诗句。他自认与毛是多年“挚友”,常称毛泽东为“老毛”或“润之”。现在毛已在双清别墅宴请黄炎培等人,自己到京多日尚未被接见,诸事让柳老想不开,怨气陡生。

  3月28日,柳老写下《感事呈毛主席》一诗:“开天劈地君真健,说刘依项我大难。夺席谈经非五鹿,无车弹铗怨冯驩。头颅早悔平生贱,生死宁忘一寸丹。安得南征驰捷报,分湖便是子陵滩。”诗中选用大量典故,不满情绪呼之欲出。后闻毛主席接见傅作义等人,牢骚更甚。他说:“1927年四一二政变时我就被蒋介石通缉,我一直反对蒋介石、跟着共产党,现在却让我在此坐‘冷板凳’了!”于是气不打一处来,动辄对服务员大发脾气。4月22日,闻讯的周恩来百忙中专门拜访并宴请柳亚子夫妇。周向柳敬酒说:“我们到北平20多天了,因为忙没有及时拜访和请教先生,请先生谅解。听说您情绪不大好,我很不安……”周还通报了和谈破裂、大军南下等讯息,对柳先生打人骂人和声称要“投湖”、“上吊”等则提出善意批评。周恩来说:“您老年岁大、身体不好,有些事没有麻烦您,您可能有误会……希望您眼光放远些,今后有的是重要工作请您去做!”临走,周恩来再三敦促属下一定要照顾好柳老生活起居,不能低于北京饭店水平。

  周恩来将情况及时汇报毛主席。毛主席想起一月前柳亚子《感事呈毛主席》一诗,对这位相识20多年的老朋友感慨万千,4月29日写下著名的《七律·和柳亚子先生》一诗:“饮茶粤海未能忘,索句渝州叶正黄。三十一年还旧国,落花时节读华章。牢骚太盛防肠断,风物长宜放眼量。莫道昆明池水浅,观鱼胜过富春江。”柳老接到毛泽东和诗,惊喜有加,当即诵读起来,连声道:“好诗,好诗啊!”心中的疙瘩终算解开了。当晚柳亚子再写《次韵奉和毛主席惠诗》和《叠韵寄呈毛主席一首》两诗,情绪完全好转,其中“未必严光忆富江”、“躬耕原不恋吴江”,意为他愿意留在北平了。唯一念叨的是:主席何时能“拨冗”大驾光临?想不到只隔一天,毛泽东就到益寿堂来看他了,并邀他同游颐和园。5月5日,毛又派秘书田家英接柳老伉俪赴香山碧云寺拜谒孙中山衣冠冢,更请他们到双清别墅畅谈并共进午餐。这天成为柳老进京后最高兴的日子。他在《五月五日马克思诞辰赴毛主席宴集》一诗序中道:“谈诗论政,言笑极欢。自揆出生六十三龄,平生未有此乐也!”

  1949年9月21日,柳亚子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。10月1日,柳亚子当选中央人民政府委员,后又任华东行政委员会副主席、中央文史馆副馆长、全国人大常委,揭开他传奇一生的新篇章。他住北长街89号时,毛泽东亲笔为其寓所题写“上天下地之庐”匾额,意谓当年柳亚子“上天下地”寻找光明之梦终于实现了,两位名人肝胆相照、荣辱与共的战斗情谊令人难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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